■郭英劍
近日,英國“大學與學院工會”發出一則宣言,倡議各高校把博士研究人員當員工對待,并給予同等待遇。該工會為何要發出這一倡議?高教界人士又如何看待此事?
首先有兩個問題需要厘清——何謂英國“大學與學院工會”?何謂“博士研究人員”?
英國大學與學院工會(UCU)是英國繼續教育和高等教育工會,代表超過12萬人的高校教職員工。同時,它還是一個垂直聯盟,代表臨時研究人員和教學人員、“永久”講師和學術相關專業的服務人員。當下,這些類別的定義相當模糊,但在許多大學中,由于臨時學者構成了最大的教職員工群體,因此, UCU的成員人數相當龐大,其在英國高校中也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
博士研究人員的英文是Postgraduate Researcher,當然是指從事Postgraduate Research的人員,但它是個較為復雜的概念。總體而言,雖然它有從事碩士學位層面研究之意,但更多地,或者說絕大多數是指為攻讀博士學位而從事博士層面學術研究的人員。在英國高校網站上,無論是Postgraduate Research還是Postgraduate Researcher,其所展示的都是博士層面如何申請、博士項目介紹等方面的信息。因此,這個詞可以被認定并翻譯為大家耳熟能詳的“博士研究生”,也可以籠統翻譯為“博士研究人員”。
但需要說明的是,無論在英國還是美國,博士研究生經過一定時間學習,在考核通過并進入博士論文寫作階段后,就不再被稱為“博士研究生”了,而被稱為“博士候選人”。這是一個較為重要的區別。同時,在UCU的倡議以及人們對此的討論中,由于涉及人們對這個群體及其職業的認知,人們更愿意使用“研究人員”(researcher),而不是常見的“學生”(students)。
博士生應有公平待遇
UCU發出的這則宣言題為《2021博士研究人員是員工宣言》(以下簡稱宣言)。該宣言以第一人稱,即博士研究人員(簡稱PGRs)的名義,明確宣告自身的權利、義務以及應該享受的待遇。
宣言第一部分是引言,談了三個方面的內容——
首先,PGRs是高校的支柱。我們既是高校的現在,也代表未來。我們致力于真正改變人們生活、改變世界的研究:我們教授和培養學生;我們將想法從大學帶到更廣闊的世界。
其次,我們不被重視。我們與大學的教職員工做著相同工作,卻沒有得到與他們相同的認可、權利、保護或報酬,因為我們被視為“學生”。我們無法享受受資助的兒童保育權利、育兒假、國家福利、養老金或住房優惠。我們沒有被認真對待。我們的工作被低估或忽視。我們工作過度,得不到支持,而且患精神疾病的風險要比一般人高很多。
最后,我們需要成為員工。我們配得上權利、保護和報酬。我們所有人都應得到安全和無需苦苦掙扎的良好生活。我們必須是員工。我們必須得到足夠報酬,而不只是人生經歷。我們必須得到合理的工作量。我們必須獲得國家福利、兒童保育、育兒假和長期病假等。我們必須打破高等教育部門現有和未來研究人員中存在的種族主義等壓迫性障礙。
引言最后的三句話言簡意賅,擲地有聲——研究就是勞動;PGRs是作為員工在工作;PGRs必須是員工。
引言之后,宣言提出了正式的主張,共分為四個部分——政策、原則、研究與教學。
政策聲明表示,大學應重視并贊賞研究生群體對高校核心使命和價值觀的貢獻;大學愿意確保研究生得到支持、培訓和使其能充分參與高校社區的活動;大學支持PGRs與教職員工具有同等地位的原則。
原則只有一句話,但明晰而具體,要求高校統一對待PGRs的研究工作和他們承擔的任何有償教學工作。
研究方面提了四項具體要求:第一,為研究生提供足夠且合適的設施與支持,以幫助他們成功開展和完成研究工作;第二,研究生將收到有關研究進展的定期、正式或非正式的反饋,并在需要時獲得改進支持。
請注意,此處宣言使用的是“研究生”(Postgraduates)的說法。到了第三和第四條,又改回PGRs的說法。這說明,前兩條主要針對博士研究生的前期學業和研究工作。
第三,PGRs將因其在各系、各部門所做的工作而得到認可,并將他們自動包括在教職員工的郵件列表和員工會議通知中,包括員工活動/項目、有關平等和多樣性的活動/項目等。
第四,無論資金狀況或來源如何,PGRs都可以獲得員工的可比條款和條件。
關于教學,PGRs所提出的最重要原則有兩項,一是所有受雇于高校從事教學工作的 PGRs都應獲得雇傭合同并被視為員工。二是高校提供給PGRs的獎學金、助學金以及生活津貼,不應附帶無償教學的條件。
UCU為何要為博士生背書
UCU所以提出這樣的主張,原因有四點。
首先,群體組織行為。在英國攻讀博士學位者,通常是作為大型學術團隊的一部分開展研究項目的,但他們往往被歸類為“學生”(students)。作為高教系統最大的工會,UCU中有眾多的此類不是正式在編教職員工的研究人員,UCU為此站出來說話,是其作為組織機構的職責與使命所在。
其次,當下現實反映。目前,世界范圍內的臨時教職員工越來越多。他們的工作強度或工作時間并不一定比正式員工弱或少,但所獲得報酬卻要少很多,合同中也少有可以保障個人權益的條款。這種狀況令很多臨時教職員工感到不滿,其中也包括了擔任助教工作的眾多博士生,他們認為個人受到了所在高校的“剝削”,為此要站出來反抗。
再次,美國高校風波。近年來,美國頂尖高校的研究生組織紛紛發起抗議活動,要求學校承認他們為員工或雇員,并呼吁學校批準他們成立研究生工會。有些高校已經順勢而為,滿足了這些研究生的要求,在醫療保障、社會保險等方面做了很多改善。從UCU的宣言中可以看到,PGRs面臨的問題是一樣的,所提出的解決方案也大體一致。
最后,全球疫情影響。全球新冠疫情對高等教育造成了巨大打擊,高校首當其沖。而那些在學校攻讀學位、從事研究的博士生則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很多高校削減經費開支,壓縮研究經費,致使很多在校博士生失去了經濟來源,生活陷入無著落的狀況。
英國謝菲爾德大學博士生雷諾茲致力于改善自己與大家的待遇。他說:“我們只是希望我們所做的工作能夠獲得公平的報酬,并獲得與員工相同的權利和福利,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可以安心做研究。我們的要求并不高,在疫情大流行后,大學更應該為此加緊努力了。”
UCU總干事格雷迪表示,盡管PGRs做出了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并提供了出色的教學,但大學仍將他們視為學生并“利用他們”。這樣,他們就失去了一些最基本的福利,例如無法獲得病假和育兒假。這種狀況完全不可接受。
把博士生當員工到底好不好
宣言一出,高教界就開始對此作出回應。比如,《泰晤士高等教育》發表了題為《將博士生視為員工是個好主意嗎?》的文章,表達了一些學界內外人士的看法。
文章承認,隨著UCU提出這一主張,人們不難發現,世界各地對博士候選人的待遇存在著很大差異。
文章首先引用了“歐洲博士候選人和初級研究人員理事會”(Eurodoc)主席馬拉瓜爾內拉的話。該組織作為一個非營利組織,由28個國家的博士候選人和早期職業研究人員協會(臨時聘用的博士或博士后研究人員)和歐盟理事會組成,主要監測歐洲早期職業研究人員在不同參數(例如流動性、工作條件、就業機會、職業道路、博士監督和培訓)方面的狀況。
馬拉瓜爾內拉認為,對于博士研究人員而言,“博士生”與“博士候選人”之間的差異看起來微不足道,但確實很重要。
她直言不諱地說,博士候選人是所有攻讀博士學位的研究人員,將他們命名為“學生”無疑是一個嚴重問題。她認為這種分類毫無益處,反倒淡化了他們在博士期間所承擔的大量的專業型任務。
她說,將博士學位視為一項學習計劃,會使博士學位持有者顯得沒有工作經驗,但事實上,他們在高校期間已經工作了很長時間。
這位擁有博士學位的理事會主席說,將博士候選人認可為專業的“員工”,是Eurodoc理事會的核心目標,且已經在許多歐洲國家實現了。這樣做既可以減少研究人員的不穩定性,也可以提高他們在學術界內外的就業能力,何樂而不為?
文章提到,現在有越來越多的自費博士生——英國在讀的11萬 名博士生中,只有2.2萬人由研究委員會發放資助,而那些自費生則不同程度上依靠教學來維持學業,這是需要改革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歐洲也有做得好的國家。比如在丹麥、瑞典、挪威和荷蘭,它們的博士候選人被正式認定為員工,大學所支付薪水與擁有博士學位的人沒有什么不同。例如在荷蘭,這些人就被稱為“員工博士候選人”,他們第一年的薪酬為30990 歐元,然后上升至38982歐元,這是英國研究委員會所發放最低津貼的兩倍多。同時,他們還可以獲得相當于工資8%的假期撥款。挪威則規定每周工作37.5小時的博士生可獲得相當于45304歐元的工資。
文章同時承認,在英國,認可博士生為教職員工的道路還很漫長,這就像在美國一樣,許多頂尖大學一直在盡力反對這一做法。
從現實角度看,博士生在世界范圍內都是一個特殊群體。他們年齡不占優勢,沒有正式工作,在高校從事研究的經費要么很低,要么很不穩定,個人又無其他收入來源,未來工作前景不明朗。因此,無論從社會長遠發展的角度,還是從學術的未來考量,都應該關心他們,并為他們的研究與生活提供支持與保障。
當然,這需要時間,也需要高校與全社會的共同努力。上文提到的瑞典,認可博士生為員工的時間是2017年,但他們從上世紀60年代便開始為之努力了。一切都不會在一夜之間發生,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斗爭,但它值得人們為之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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